「蒼蠅王」的中教育啟蒙意義

初看完「蒼蠅王」(Lord of Flies)這部影片是不太舒服的。首先，

這部影片是以一般人所認為的最純真的孩子來扮演人類的墮落；其次，在

這部片子所描寫的美如天堂的荒島景致中，卻上演著人類一幕幕自相殘殺

的血腥悲劇。整部「蒼蠅王」就在這種人物與角色、鏡頭與劇情對立的張

力中，一步步地揭發出人類本性深處中種種令人深思的問題。

「蒼蠅王」原是198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高定(William Golding)

的最著名小說之一。與貝冷汀(R.M.Ballantyne)的「珊瑚島」(The Coral

Island)中所描寫的三個小孩在一個荒島上建立起井井有條的社會正相反

，威廉˙高定刻畫的是一群小孩怎樣在荒島上退化為野蠻人的過程。這

群孩子因為船難(或空難)而漂落到一個荒島上，在開始時，他們曾經企

圖模仿成年人，以民主規則建立一個文明理性的社會。但慢慢地，這群孩

子逐漸嘗到追逐與獵殺的「樂趣」，因而逐漸向黑暗的力量靠攏、屈服，

最後導致相互殘殺的局面。雖然最後的結局是搜救的成年人出面拯救了他

們，但是我們仍可從其中看出高定對於人類本性的批判與質疑。高定在論

述到這部小說主題時，曾有下列的描述：

書中的主題是嘗試把社會的缺陷溯源到人的劣根性上去。其寓

意無非是說，社會的型態維繫於個人的道德性，而不是任何的政治

制度，無論這個制度是如何地合理或是受到別人的尊崇。整本小說

在本質上是象徵的，雖然在末尾的那一段中，成人的出現顯得是嚴

肅和有作為的，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成人與陷在小島中上的孩子們

的象徵式生活卻有著同樣的罪惡。那個軍官在阻止了一次人的狩獵

之後，打算用巡洋艦把孩子們從荒島上帶走，但是那巡洋艦不久便

要以同樣仇恨深遠的方式去追逐敵人，誰又能拯救那成年人和他的

，人類的劣根性就表現了出來，甚至連孩子不例外。若依照「蒼蠅王」

中的看法，這種劣根性是內在於人心的，是以當孩子們在荒島上搜尋著

所謂「野獸」的存在時，真正的「野獸」卻正在他們自己的內心中滋長

著，外在的「野獸」事實上是內在「野獸」的轉化或投射。最後當他們

消滅了所謂的「野獸」時，他們本身就已成為不折不扣的「野獸」了。

從這樣的「原罪」觀點來看，高定的人性觀似乎是悲觀的，而且是

一種無法獲得解決的「惡性循環」─當成人拯救了這些回到野蠻的孩子

們時，他們又即將回到他們自己的戰場上，高定對此並未留下任何可能

解決的線索。那麼對教育工作者來說，這樣的性惡觀點又有什麼教育啟

蒙的意義呢？為何又有人稱「蒼蠅王」是一部教育成長小說？

筆者認為，要探索這部影片或小說的教育啟蒙意義，必須從高定對

於人物的刻劃與象徵著手。基本上來說，這是一部以象徵手法來描寫的

寫實小說或電影，整個故事與舞台是虛構的，也不太可能在現實生活中

發生，但是當我們轉換人物與舞台時，類似的情節卻可能不斷地在社會

中重現。這是由於高定在「蒼蠅王」中用象徵的手法來描述了人類存在

著的幾種類型：賴夫代表人類的善性與常識，賽門則代表了人類的神性

與直觀，傑克代表了人類的惡性與激情，至於豬小弟則代表了人類的理

性與知識。在這四類型的人物當中，無論賽門、傑克或是豬小弟，他們

都是一種典型的象徵，亦即是他們的角色已經規定了他們的行為。如賽

門具有高度的直覺，能夠直視人的內心，但是他卻由於口吃害羞而無法

與人溝通；至於傑克則是天生的領導人物，但是他所追求的卻是狂野激

情的狩獵遊戲；而豬小弟則是肥胖近視，理性而講究實用，但卻十分短

視。這四類人物，只有賴夫是一個「進展性」的角色，是一個活生生的

普通人，他雖然曾參與過殺害賽門的狂舞，但是他在事後卻深自懺悔，

以致遭受傑克與其他孩子的追殺。就賴夫這個角色的表現來看，可以發

現他是在不斷的發展與成熟中，而高定藉著對賴夫的描寫也使我們在黑

暗中發現了一絲人性的希望。

人性是複雜而多面的，每個人的身上都同時存有善性、神性、惡性

與理性等，人類對於行為的抉擇也常是在善與惡、理與情之間掙扎著。

就此來看，「蒼蠅王」與其被視為是一部闡釋外在規章對社會之重要性

的社會性或政治性的影片，倒不如看作是闡述人性中種種不同的層面在

一起所產生的糾結與鬥爭。高定成功地描寫了在一個不受外在束縛的荒

島上人性不同層面的鬥爭，雖然他似乎認為人的邪惡會壓倒善良，激情

會獲得最後勝利，人類將陷入無窮盡的惡性循環中，但是他畢竟還留下

了一個教育啟蒙或成長的可能性，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生活在善與惡

、理性與激情邊界的普通人。對這個有無限成長可能性的人來說，他的

成長就是在人類神性與直觀的提撕下，既不偏於激情，也不偏於理性（

很顯然，高定對於只講理性的豬小弟是十分不以為然的）。教育的對象

並非在要求一個完人，而是在於他是一個不斷成長與進展的可能性，這

也正是「蒼蠅王」中最重要的教育啟蒙意義。